第十三章 大管家

这一年的春天，春风呼啸，大地上的积雪逐渐的消融。一挂马车行驶在初春的土路上，马车的木车轮压在路面的积雪残冰上，咯吱咯吱的。马车上装着坛子，豆饼等大包小包的物品。于万和就坐在这个马车上和赶车老板子的一边走一边闲聊。

转眼之间，万和四个兄弟已经在这个红石砬子村住了快11年了，万和也变成了一个典型的东北爷们了，身穿一件羊皮大衣，狗皮帽子，脚上是牛皮靰鞡。在刘家的张管家走了以后，万和就当上了管家。弟弟万盛在年前刚结婚，娶了老东家弟弟家的小女儿，接手老丈人在五台的粮店和山货铺，两口子主持经营。万奎娶了刘家夫人的娘家一位远方亲戚，也在老丈人陪嫁的位于上河湾东边高丽房的油坊当掌柜。万中娶了当地一位姓马的大户家女儿，落户在焦家岭的地方。这三个人都是东家给张罗的媳妇，一切物品也都是东家给的。三个兄弟都成家了，现在就是万和还是光棍一个人。

“我说，管家。”车老板转身看着坐在马车上的管家万和说道：“我说管家，你们来关东也都11年了吧，时间真不禁混啊，转眼你们哥四个都长成大人，还都结婚生子了啊。三个兄弟都好过了，你也应该成个家了吧。你也真是的啊，哥四个最小的都结婚了，你还硬挺什么啊，有合适的就找一个成家吧。”

“嘿嘿，老王叔。不是我不想找，可是我不能找啊。哥四个我是老大，我的兄弟们没有结婚我成家那不是让别人笑话死啊？我要把他们都安顿好才算尽到了哥哥的责任，也对得起我的爷爷奶奶，父母，叔叔，婶子的托付啊。现在他们三个都成了家，我才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。”

“嘿嘿，我说管家，不是我多嘴啊，东家的目的你还看不出来吗？”

“看不出来，我就是个要饭的。能有今天都是老爷器重栽培的结果，什么都不敢多想啊。”

“你知道老爷前几年为什么老是让你干那些看着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吗？为什么什么都让你干，什么干不好都要没鼻子带脸的说你吗？”

万和又沉默了，脑海中又出现这几年的所有事情：

刚来的几天，东家每天将万和叫到书房，考教万和读过的书。然后又让万和去学种地，耕地，扶犁点种的，后来东家不知道什么门路买了几只快抢，又让万和学起玩枪，大冬天的让万和一个人进山去打猎，每次都是规定打猎的猎物种类和数量，完不成不许回来。万和为了几个弟弟，什么都不说，拼命的去完成东家交代的事情。更有甚者，一次大冬天的，家里的长工都在屋里玩牌取乐，老爷让万和一个人在碾坊将一石谷子用人力推出来，可是当时万和看着满圈的牲口不让使。心中也是十分的气恼，但是想着兄弟几个还要在这里安身，也就什么也不说，埋头干了起来。几个弟兄要过来帮忙，也都被老爷训斥了回去，并将碾坊的门从外边锁上了，一直干了两天，东家没有给一口饭吃，直到将一石谷子推完，老爷才将累的直打晃的万和放了出来。只有一样，就是穿的比较及时按季节更换，春夏秋冬什么时候穿什么衣服，到时候准是老妇人给送过来。四年的时间，东家就从来就没有提过工钱。其他的长工短工都替万和哥几个鸣不平。但是万和看着三个弟弟现在的情况，却也说不出什么。万奎万盛被安排与老爷家的小儿子一起读书，私塾的钱都是老爷出的。万中也是和长工们一起干活，但是老爷总是嘱咐长工中打头的老王，给万中找点清闲的活。万和还是比较满意的，虽说自己苦点，但是三个弟弟待遇还是不错的，万和也就更加卖命的干着。有一天，老管家辞职不干了，要回家去了，老爷就让万和接替了老管家的位置，当起了管家。万和推辞不干，老爷却说这个管家非得万和干不可，别人干我信不着。

一直等到有一天，老爷将万和叫到房间对万和说道：“万和，你的几个兄弟也都岁数不小了，你们四个到我家也都有七年了吧？也该张罗着结婚成家了啊。”

“老爷，我说实话，是该成家结婚了，万中都18岁了，该成家了啊。”万和对着老爷，恭恭敬敬的说道。

“我说的是你，你是老大，你要先成家你的弟兄们才能有个家。”

“不，我不能成家，我要等到我的兄弟们都成了家，我才能成家。他们的父母都托付过我，让我照顾好他们，我不能食言啊。再说，我们现在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，拿什么娶啊。”

“哈哈哈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七年了没有给你们工钱吗？我这是给你们攒着呢，娶媳妇的钱你不用管了。既然你坚持，那就依你吧。我没有看走眼，你是个好孩子啊。”老爷点头说道。

“管家，你真的没有觉出来东家对你的用意？东家的二姑娘你见过吧？嘿嘿”赶车的王老板子笑了起来，笑的有些意味深长。

“见过几回，不是在长春读书吗？”

“那个姑娘对你怎么样？”

“什么怎么样？”万和反问道。

“哈哈哈，身在其中，还是没有看清东家的迷魂阵啊。”

万和呆呆的不说话，两只眼睛看向前方。

东家有两个儿子，两个姑娘，两个儿子都结婚了，刘家家规比较严格，两个儿子也都老实厚道，儿子，媳妇也都很是孝顺，什么事情都是听老东家的。大姑娘叫刘利荣，也结婚了，在张家湾开了一家大车店一家饭馆，生意也都是很红火。只有二姑娘非得要读书，这时候已经兴起了女子读书热，长春已经有人开办了女子学校。二姑娘就一直在那里读书，已经八年了，说是再有一年就毕业了，还能安排到长春教书呢。

这个二姑娘性格开朗，可能是老姑娘的缘故，父母视为掌上明珠，提什么要求老东家基本上都给于满足。每年回来两次，有时候老东家和夫人也去长春看望。

万和第一次见还是那年刚来的冬天，要过年了，东家安排管家去长春接老姑娘回家过年，万和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二姑娘。

第一次见面是在二姑娘进到院子，下车的时候，万和、万中等人帮着拿行李，二姑娘看着这几个陌生人，问父母是谁的时候，老东家这才一一介绍给老姑娘知道万和等人。

这个老姑娘叫刘利珍，小名叫夏莲儿。高高的个子，一双大脚，在这盛行女人缠足的年代，这个姑娘却是一双大脚。爱说爱笑，笑起来脸上一对酒窝，深得爹妈的宠爱。等到这个姑娘和万和熟悉了以后，就有事没事的找万和玩，说一些学校的奇闻异事还有打听万和他们逃荒的经历。当得知万和的姑姑被土匪抢走，生死不明的时候还跟着万和掉眼泪。万和没有多想，只是觉得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多愁善感罢了。

直到万盛结婚，这个老姑娘特意从长春赶了回来，参加了婚礼，还代表婆家人去迎亲，让万和不知所措，一个劲表示感谢。

听赶车的老板子说起来万和才认真想起来这个姑娘。尤其是今年过完年后，这个老姑娘要回学校，非得让万中骑马送她，本来东家是安排马车去送的，但是这个姑娘非得说骑马好，想骑马去学校，软磨硬泡的说服爹妈同意。这样东家让万和骑马将夏莲儿送到学校去。

回到红石砬子的刘家大院，万和招呼伙计将东西卸下车，来到东家的屋里汇报到：“老爷，今天这车高粱卖给了孙家烧锅，一共是两千四百六十斤，去了零头，一共卖了二百五十七元。按东家的吩咐买了一付犁铧子，还有豆饼十二块，买了豆油一坛子三十斤，买了蓝布一丈四尺，黑布一丈四尺，还有花布六尺，麻袋十条。用四十五元。剩下的我交到柜上去了。”东家点点头，没有说话。

“明天早晨准备将粪堆刨了，点火沤上，开春了，将粪准备好。下午收拾种地的家什，将今年准备用的各种种子都看一看，够不够。老爷你看这样安排行吗？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啊？”

“行，你就吩咐着干吧。种地的事情你已经是行家里手了，我也就不再操心了。有什么事情，我看见了想到了我再和你说。”东家笑着说道。

万和当管家这二年来，每天都是在晚上将明天要干的活计先向老爷汇报一遍，晚上想起什么事情，第二天早晨再向老爷请示，得到准许才吩咐长工短工去执行。老爷基本上对万和说出的事情都是肯定的，知道万和一切都是为了家里着想。

每天看着万和忙忙碌碌的身影，老东家都会意味深长的笑着。